当长沙王遇见中山王(组图)

彩绘陶盆。

　　5月18日，位于北辰三角洲的长沙博物馆将展出“汉廷藩屏——汉代长沙国与中山国出土文物展”，去年江西海昏侯汉墓出土文物余热未寂，这出长沙王遇见中山王的“双王记”又将在湖南上演。

　　此次两汉长沙国与中山国出土文物可谓王者味十足，展品囊括了金缕玉衣、长信宫灯、长沙王金印等高等级文物。而关乎汉初两位同时封立的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的历史真容，在此次面展的文物中也多少可以窥见。沉默了2000多年的双王对话，在这处浏阳河畔占地2万多平方米的展厅内，又将有怎样的汉家风采呢。

　　撰文/本报记者钱烨

　　双王：刘发与刘胜，“一个郁发图治，一个乐酒好内”

　　长沙王刘发与中山王刘胜的最后一次见面应该在公元前132年入京述职的宴席间。依汉律，诸侯王应按时向汉中央陈述封国内的施政情况、民风民情，称为述职。且要向皇帝献物祝寿。10年前，即公元前142年，刘发在祝寿席间“称寿歌舞”，以“张袖小举手”被诸王笑其拙，上怪问之，对曰“臣国小地狭，不足迥旋”，而后获得了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其国土面积稍稍超过现在的湖南。

　　在长沙王刘发在位的27年间，有8次入京述职，时间上分别与中山王刘胜有过4次交集。公元前138年，武帝建元三年，刘胜与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济川王刘明一同来朝觐见，武帝置酒宴。乐声起后，刘胜闻乐而泣，武帝问其原由，刘胜说:“臣闻悲者不可为累歇，思者不可为叹息。”后又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比喻大臣对诸侯王的诋毁，深层意思是反对武帝推行的削藩政策。

　　这其中的数次交集应该是刘发与刘胜各自封王后的少数几次见面机会。汉初的诸侯王虽“宫室百官同制京师”，但不得私自出境，不得与外戚私下交往。尤其在汉景帝期间的“七王之乱”后，汉廷对于诸侯王一直怀有警惕，除了定期述职期间，平日间是忌讳彼此往来的。藩王与汉廷之间的关系也时好时坏，远近亲疏有别。拿长沙王刘发与中山王刘胜来说，前述的“张袖小举手”多少可以瞥见刘发的窘态。

　　景帝期间“七王之乱”平定后，为弥补诸侯国间的权力真空，景帝将自己的13个儿子分封疆土，这其中包括刘胜与刘发。分封的背后，是各家公子母族背后的权力较量。刘胜是贾夫人之子。《礼记·曲礼》说:“天子有后，有夫人。”虽属帝王之妾，但“夫人”地位总比“姬”及姬的“侍者”要高很多。

　　而刘发的母亲呢？《史记·五宗世家》说:“发之母唐姬，故程姬侍者”，因为一场误会而生了刘发。“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辟，不愿进。而饰侍者唐儿使夜进。上醉不知，以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程姬乃景帝庶妾，唐姬更是庶妾之庶妾了。这地位颇似前不久热播剧中作为陪嫁的芈月。

　　所以在权力角逐上，刘发只能听任摆布，毫无刘胜那般巧辞乐对，敢间接抒发对削藩的不满，连索要城池也得出丑卖萌，以退为进了。

　　身世悬殊也正是造成两人*格迥异之处。班固在《汉书·景十三王传》说“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百二十余人。”经常劝他的哥哥赵王刘彭祖说：“兄为王，专代吏治事。王者当日听音乐，御声色。”赵王回他：“中山王但奢*，不佐天子柑循百姓，何以称为藩臣？”

　　哥哥的教训似乎是耳旁风，且整日厮混，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刘胜，也代表着汉初诸王以酒色规避政治的手段。尤其在距离“七王之乱”那场血雨腥风不久之后。

　　从1968年河北保定市满城汉墓的出土文物也可看出，刘胜究竟怎样“乐酒好内”。出土的随葬品中有33个装满酒的方形大陶缸，缸体上还写着酒的名称、种类和重量，如“黍上尊酒十五石”、“甘醒十五石”、“稻酒十一石”等。上尊、中尊、下尊是汉代酒的分级，稻酒、甘醒、黍上尊都是上等好酒。这些酒缸大小相当，盛酒总重量约折合今天的5000千克。不过这些当时的酒度数应该不高，与当今自家酿制的米酒相当。

　　满城汉墓中还出土了一套宫中行乐钱和一枚铜骰。宫中行乐钱共40枚，其中20枚铸有“起行酒”、“乐无忧”、“饮酒歌”、“饮其加”、“自饮止”等字。铜骰通体错金银，共18面，分别错出篆书或隶书“一”至“十六”，以及“酒来”和“骄”字。宫中行乐钱和铜骰配合使用，供刘胜夫妇和宫中女眷整日消遣娱乐。

　　此外满城汉墓还出土了刘胜与其妻窦绾的金缕玉衣，金饼、麒趾金的出土也无不昭示着这片位于古燕赵之间，西汉北境藩国的实力。

　　相比一掷千金的刘胜，南抵南越，郁发图治的刘发，可能要低调得多。身份与财富的悬殊，导致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也可能以简单的几句寒暄告终。在班固看来西汉“诸侯王一以百数，率多骄*失道”。而同样封王的刘发，能够南抗南越，图治湖湘，算是少数几个安分守己、保疆卫土的王了。

　　两国：长沙国与中山国，一个卑湿贫国，一个人口第二

　　中山国在哪里？两汉时的中山国距离长沙1200多公里，位于战国时赵地，曾有国中山。汉初封赵王，因参与“七王”叛乱后被除，赵国分割为数个诸侯国，由景帝的几个儿子领封。

　　公元前154年，刘胜赐封赵国中山郡，改中山国，都治卢奴（今河北定州市），下辖大小14县。境内河道纵横，沃野千里，是中原北部有名的农耕富庶之地。据公元2年的统计史料显示，中山国有居民160873户，人口668080，在当时汉初的封国中所领县数居第三，人口数排在第二。

　　而反观刘发所领长沙国，确实如他所言“国小地狭，不足迥旋”。公元前155年，刘发接过吴氏长沙国，最后一位王吴著因无子而国除，吴氏可谓汉初诸异姓王中唯一传5代者，且受到朝廷嘉荣。太史公司马迁曾评价吴氏长沙国虽“势最弱，唯忠信守职，方能泽流枝庶。”

　　那么，刘发来领长沙国时有多大呢？据《汉书·地理志》记载，汉初长沙国有43470户，人口235825人，领县13。这13个县大约等于现在今资水以东的湖南省东部地区以及江西省西部一小部分。资水和湘江中下游一部分地区。这是扩展之前的长

　　沙国，也是刘发在公元前155年接手的土地。

　　地域面积与远在中原以北的中山国旗鼓相当，但人口仅为其三分之一。联系贾谊当初那么不乐意去长沙，吊屈原以自伤，在长沙住了三年，借鵩鸟之赋，一再哀悼不已，虽然是由于“谪去”，“意不自得”，但和长沙当时所处地位不能说没有关系。

　　班固在《汉书·景十三王传》中就直接道出刘发“以其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卑湿”乃低湿之意，考虑到洞庭湖常年泛滥，不可谓不低湿。加之人口不足，山脉众多，虽经吴氏历经5代经营，与中原诸国比起来，难免相形见绌。

　　《史记·货殖传》说“长沙出连锡，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费”。意思是说，长沙矿量少，开采起来，还不够费用。

　　贾谊早刘发来长沙20年。所见之景与刘发领国时差不多。公元前138年，经过刘发的争取，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并入长沙国，其国土面积与当前湖南省相当。此后至国除一直变化不大。经过数代王侯经营，西汉末，长沙国已经拥有126858户，717479人了，一跃成为“海内雄郡”。其实力可与中山国一较高下了。

　　历史上的临湘城为明清长沙城一半

　　长沙国虽然地广人稀，辖境曾几次波动，但其治所一直在临湘县城，也就是现在的长沙市区。但具体范围已难确认。

　　《水经·湘水注》说的很详细：“湘水又北，逸南津城西，西对橘洲，为南津洲尾。水西有橘子洲戍，故郭尚存。湘水又北，……又逸船官西，湘州商舟之所次也。北对长沙郡，郡在水东，州城南，旧治在城中，后乃移此。湘水左逸麓山东，上有故城，……又右逸临湘县故城西。县治湘水滨临川侧，故即名焉。……汉高祖五年以封吴茵为长沙王，是城即苗筑也。”

　　据黄盛璋、扭仲勋等人考证，经过几代长沙王图治，临湘县城已经成为西汉南部重要的交通、军事中心。南北湘江两岸有因交通水运而发展起来的南、北津城。橘子洲与岳麓山上有卫戍城郭。而围龚在中间的临湘县城就是长沙国的都治所在。只不过当时应是一座土城，其范围也比明清时期的长沙城小得多。

　　其范围大约从今小吴门向西画一条直线至湘江，南抵明清南城墙附近，一个大约只有明清长沙城南部一半面积的正方形小城。也是2000多年前贾谊、刘发相继贬谪、受领的长沙国都所在。

　　刘发至封国后不久，其母唐姬死去，发于城东建高台，向东怀望墓陵，此台后被名为定王台，至此仍有地名，只是裹挟在老城区内，已难发古忧思了。

　　展品知乎

　　金缕玉衣：此次市博展出的金缕玉衣为刘胜妻子窦绾的玉衣。玉衣共用玉片2160片，金丝重700克。玉衣所用的金丝一般长4－5厘米，最细的金丝直径只有0.08毫米，只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的细度，分布在手套各处。按照当时的工艺水平推算，制作这样一件玉衣，一名熟练的玉器工人大概要耗费十余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长信宫灯：满城窦绾出土的青铜器，因曾放置在窦太后的长信宫而得名。刚出土时侍女头部、灯盘、灯罩等零部件散落一地，后经修复至原貌。此灯设计巧妙，烟灰会通过宫女的长袖囤积中空的体内沉淀，是一款很环保的室内照明设备。

　　曹女巽玛瑙印：出土自长沙河西陡壁山汉墓，为西汉早期长沙王妃墓葬。此印比辛追墓出土的铜印要精美得多。也是更高身份的象征。

　　黑漆五弦木筑：土于长沙望城坡古坟垸一号汉墓中。打击乐器，在秦汉时期广为流行，《史记·〈刺客列传·荆轲〉》“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到宋代就失传了。此件漆筑的出土，为中国筑类实用器的首次发现。